第24章 我痛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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艾薇:“……”
張汀:“……”
兩個人互相看了一眼, 一時不知道是要安慰還是要借機繼續踩江允痛腳，畢竟還沒見過有人能在可憐楚楚的同時又讓人咬牙切齒地想揍她一頓。
等江允摔門而出時, 艾薇才心有餘悸道:“我們剛剛是不是說得太過分了。”
張汀同款心虛:“好像有一點。”
“她畢竟是林家的……”
“那我們以後還是不要針對她了。”
小雞崽們瑟瑟發抖。
……
江允陷入無限的委屈中。
微博上的營銷號開始聲情並茂地描繪了他們如何相遇，認識再到發展成這樣一種緣分的各種事件和經歷。
她根本看不下去，直接卸載了微博。
從背包裏拿出墨鏡戴上，眼眶早就紅了, 從小到大, 只有她作別人的份，還沒嘗試過被人作到頭上。
眼淚可以憋回去，但其他方面憋是不可能憋的。
她從包裏拿出手機, 先取消置頂, 第二步把備註直接改成“去死吧渣男”，然後打開聊天頁面, 劈裏啪啦一頓發洩後，拉黑微信拉黑電話。
電梯門開，她撩起長發，一邊走出去，一邊打電話給曉瑤，高跟鞋在樓道上發出聲響，給身後好奇的人留下一道又拽又慘的堅強貴婦背影。
走到四下無人的角落時，她才徹底繃不住。
“嗚嗚嗚嗚, 曉瑤我好慘啊，我被搶男人了，她眼睛是瞎的嗎, 看不到他手上的婚戒，算了狗男人的眼睛也沒好到哪裏去，兩個人嗚嗚嗚還挺配？？”
曉瑤:“……”
“我以後再也不咒自己了，我現在退出群聊可以嗎？”
曉瑤:“……你冷靜點？”
“我不要冷靜，該冷靜的人不是我！”江允戴上耳機，從包裏拿起粉餅和紙巾，一邊擦掉眼角的淚花，一邊拿起粉撲，邊哭邊補妝:“我已經把他拉黑了，讓他自己好好反省。”
曉瑤:“說不定是誤會呢，你拉黑了不就看不到你老公的解釋？”
江允楞了一下，猶豫著將林執放出黑名單，安靜等待了三秒，然後發現——
手機比她還安靜。
“嗚嗚嗚嗚！！他根本沒有來找我，他不聯系我！他現在是不是已經讓人給我定離婚協議書了，我要變成棄婦了怎麽辦？！”
她哭得更大聲了。
曉瑤聽得很想笑，又怕江允的玻璃心徹底碎掉，一怒之下去跳樓，連忙忍住道:“我去找你，邊吃飯邊說吧。”
“好，去吃煲仔飯，”江允應道:“我二十分鐘後到。”
曉瑤:“？？你不是在教學樓？很近啊。”
江允拿出口紅，吸了吸鼻子，一字一句道:“我、要、補、妝。”
就算是棄婦，她也要當漂亮的棄婦。
曉瑤:“……”
心態真好。
二十分鐘後。
兩人相聚在學校對面深巷裏的煲仔飯店裏，老板娘戴著圍裙從廚房裏出來，給她們拿了兩瓶玻璃瓶裝的維他奶，“靚女，食咩啊？”
江允看也不看菜單，拿出林執的黑卡，放在桌上，“兩份全家福的，所有料都加，卡給你刷。”
老板娘看著菜單上標價的最貴的全家福不過三十五塊錢一份，一時語塞，“……”
做了那麽多年生意，還沒見過傻子。
曉瑤連忙出聲，“我們待會手機付就好了。”
江允又把林執做的事情全部覆述一遍，“他當時還碰了我的手！看著我的眼睛，但就是沒有認出我來了，轉頭還和別的女人拍照！”
曉瑤喝了口奶:“你老公見過你lo娘的裝扮嗎？”
江允搖搖頭，這種花裏胡哨的妝造太影響她小家碧玉的人設了，直覺告訴她，林執一定無法理解這個次元的東西，她從未在他面前展示過，比起添麻煩，還不如不說。
“那認不出你也是挺正常的，”曉瑤認真道:“你每次的造型都很誇張，又是假發又是美瞳還有裙撐。讓他一個直男第一次見就認出你來，會不會太為難他了？”
“那他也不可以和別的女人…，”江允簡直不堪回想那張照片，“他憑什麽不邀請我去？”
曉瑤給她倒了茶，見她情緒漸漸平定下來，才問:“你們的關系很…一般嗎？”
江允遲鈍地喝了一口茶，一時不知道怎麽回答。
大多時候，林執都是冷冰冰的，從她以前認識到現在，好像就是這個樣子，但因為小時候她太小，林執偶爾不得不後退的包容，說不上是疼愛還是在齊霜的威逼下被迫扮演好鄰家哥哥的角色。
她長大之後，也明白了她這個階層看似富貴，其實人與人之間的關系早就透明又脆弱。
小時候還很寵她的江祁有了新家室之後，分給她的那份親情就越來越少，到了適婚年齡，才重新想起她，假意接她回香港維持了幾天父女關系後，才把他的聯姻計劃托盤而出。
江允從沒見過對方，也不願意去見。
等她終於想清楚，她既無法拒絕江家帶來給她的光環和一切便利，又沒辦法接受和一個陌生人結婚，她就幹脆決定挑熟人下手。
她又蠢又天真，當時還真拿起一張白紙，腦子裏想過很多平時認識的公子哥，嘴上說著喜歡想追她的人的名字，每一個人以及背後對應的家世，都在她腦中走馬燈花過。
可是到最後寫下來的名字的只有林執一個。
無論從樣貌還是家世，都是她認識的人中最優秀的一個。
她回到深城的第一件事，就是跑到桌球室裏單刀直入地問他:“哥哥，我可以嫁給你嗎？”
那時，林執正輕輕地靠在臺球桌邊，聞言，神色絲毫不變，沒有嚇一跳也沒有問緣由，一聲輕微的碰撞後，一顆紅球快速地從她眼前消失，滾進了洞裏。
他沒回頭，只是慢慢地回答她:“不可以。”
“……”
所以，其實他心裏是不願意的吧，林家人那麽溫柔，也不會存在需要長子去聯姻實現財富升級，他一帆風順的人生最後還是被她打亂了。
即便現在，如她所願的改成了稱謂，從“哥哥”改口成“老公”，他的心裏肯定對她不存在多少感情，甚至會厭惡她的胡攪蠻纏吧？
他那麽聰明的一個人，如果不是不上心，怎麽可能會認不出她？
江允已經哭不出了，今時今日，不也是她咎由自取的結果而已。
只不過是無法忍受親眼看到他和別的女人在一起，林執會不會也像江祁一樣，為了甩開她，找一個律師團來對付她？
她的一顆玻璃心瞬間碎成渣，思緒混亂不安。
心臟的位置被氣得生疼。
曉瑤看著她一副欲言又止，又帶點羞愧和不甘心的小表情，心中了然，雖然她是個單身狗，但有些事情她還是懂得挺多的，她湊近了點，低聲道:“江允，你是不是……在床上不夠騷啊？”
江允語塞。
“男人嘛，”她苦口婆心道:“不都喜歡情趣？你別怕，回去我找一些網址給你，助你早日上岸。”
“……”
從晚宴脫身之後，已經是十一點半了。
車子飛速地在馬路上急馳，城市的夜景不斷快速後退，NAIL從副駕駛上將手機遞過來，“已經充好電了。”
林執接過，還未進入主頁面，就看到停留在消息欄上的微信，全部來自江允。
他微擰起眉。
【怎樣，是要我明天就搬出去嗎？好，如你所願。】
【哼，做夢！我不搬我不搬我不搬，休想讓臭女人睡我的床用我的化妝品穿我的衣服背我的包！她不配！！】
【你以結婚不要發邀請函給我，我不會收的。】
【你自己好好反思吧。】
“……”
林執緩緩地發出個問號，剛一發出去就顯示消息被拒收了，一個紅色的感嘆號停留在上面。
他沈沈地看向前方，“怎麽回事？”
NAIL快速道:“晚宴上，許霏把和您一起的照片發到了微博，引起了一番討論，林氏現在的公關部正在動手消熱度。”
林執低頭，來來回回地看著江允的這幾句話，沒來由地刺眼，“照片是什麽情況？”
NAIL道:“是許霏的小姐妹偷拍的，那邊的解釋是說，她的團隊想幫她爭取一部醫療題材的言情劇，想借機炒熱度，向制作團隊施壓。”
“炒熱度？”他抿著唇，眼裏有了絲譏諷，“要更涼才好炒。姜理事的晚宴上這種事都能出，難道不是有意為之？”
NAIL:“……正讓人在查。”
“不用了，”他寡淡道:“老家夥賴在林氏這麽多年，什麽項目都要摻一腳，難為了他這一把年紀，讓人今晚準備好退股協議，讓他簽好就當是他的壽禮。”
NAIL連忙應是。
還剩下一個最麻煩的。
林執有些頭疼，小作精現在指不定又要鬧成什麽樣子，要是牽扯到兩家長輩，不免又要多費些口舌。
想著從根源上把江允給解決好，他沈吟著，拿出手機撥打江允的電話，片刻後，面色一暗。
“去查一下，看下太太在不在學校。”
“你接下來打算怎麽做？”
“找一個海島安靜地養心病，順便和島上帥哥談一場戀愛，三年後帶著他回國參加宴會，意外發現帥哥竟然是平平無奇的科技新貴，完美翻盤，氣死前夫。”
曉瑤咋舌:“……你不去寫網文真是太可惜了。”
老板娘坐在收銀臺後邊，過了飯點，用餐的客人並不多，她坐在椅子上，聽了江允一個小時的貴婦言論，表情越來越迷茫。
兩人從店裏出來，晚上九點鐘，小巷裏安安靜靜的，路燈昏黃，勉強將地上的兩道影子拉得長長的。
正準備離開，忽然聽見一墻之隔傳來的女聲：“臭□□，你拽什麽拽？”
江允楞了一下，仔細聽還有隱隱的哭聲。
這條深巷四通八達，除了對面的深城大學，再走遠兩條街就是兩所技校，三教九流，什麽樣的人都有，平時也沒少鬧事。
“有人被欺負了，”曉瑤眸光轉轉，對江允道：“你在這裏等我，我過去看看。”
說完，挽起長發，用黑色發圈紮了個利落的馬尾，露出左耳上和江允一起新打的三個耳洞，銀色耳釘閃閃發亮。
“你這哪裏是看幾眼就能解決的？”江允忍住抽泣，拿起墨鏡戴上遮住微紅的眼眶，細聲細氣地跟在她後邊：“你清楚那裏有多少人嗎？有沒有男的？貿然上去你也可能被禍及，你不要以為你打了三個耳洞你就是女版陳浩南，現在已經不流行古惑仔了。”
“沒事，”曉瑤道：“聽聲音左右不過是個小女生，老娘最看不得校園暴力了，書沒讀多少倒還覺得自己能耐不小。”
“你膽子小，在這裏等我就好。”
“那不行，加上我，我們也還只是兩個手無縛雞之力的女生！”江允扯住她的衣袖，一時顧不上自己的傷心事，依舊覺得不妥。
曉瑤停下了腳步，略做思考：“你說得對，赤手空拳，我們太吃虧。”
江允高高懸起來的心還來不及落下。
曉瑤走回店裏，將桌上喝空的維他奶玻璃瓶塞進了包裏，“還是這樣比較保險。”
老板娘莫名其妙:“……不是貴婦？”
這都要？
江允：“……”
她再貪生怕死也不可能讓曉瑤一個人面對疾風，江允握著她的手，跟在後邊，兩人拐彎殺進了墻角處。
幽幽暗光，只有一盞破落的路燈慘敗的照下來，江允映入眼簾的是瑟瑟發抖抱頭蹲在角落裏的小女生，臉上滿是淚花。
視線再一轉，看向小太妹，眼妝又黑又濃，裸露在外的手臂紋著大花臂，腳邊掉落不少煙頭。
還好，還好，對手只是一個人。
小太妹看著面前突然沖出來打扮時髦的女生，一個還戴著墨鏡，奇奇怪怪的打扮，像是在走T臺，“呦，什麽情況啊？”
曉瑤從包裏拿出玻璃瓶，操起對著她，“你放開人家。”
“您管得真寬，”小太妹翻了個白眼，一點都不怕，“帶著瞎子出門還要來伸張正義，真是辛苦，這裏可沒有燈籠。”
“？？？”
江允感覺自己有被內涵道，扶了扶墨鏡道:“什麽瞎子，我深城第一貴婦好吧？”
曉瑤懶得和她打嘴炮，直接過去把小太妹推開，她人高腿長，按住小太妹的腦袋不松手，兩人糾纏在一起互相抓頭發，玻璃瓶被砸在墻上，碎了一地。
江允忙脫下外套，蓋在女生身上，“你…”
“你們為什麽要多管閑事啊？”女生猛地道，沒接外套，又羞又怒，眼底浮過一層恐懼，看著江允伸過來的手，抗拒地一推，人站起來，顧不上衣衫不整，直接邊哭邊跑開。
“嘶……”
江允被推坐在地上，手撐著地。
不可置信地看著她的背影，接著，手臂傳來的疼痛如被針紮了似的，碎碎的玻璃渣刺破她的皮膚，她眨眨眼，視線落回自己金貴的皮膚上，看著上面一點點地冒出血來——
啊啊啊啊啊啊！！
貴婦受傷流血了！
救命！！！
比起發現林執出軌的痛，她引以為傲的嬌貴肌膚破了相更讓她覺得痛徹心扉，這是她的資本！
江允坐在地上，哭聲震天，無措地捂著手流下美少女的眼淚，混合在還在爭鬥的兩人中間，場面滑稽得像情景劇。
哭了一分鐘後，江允睜開眼偷偷看向曉瑤那邊，兩個人還在廝打著，誰也不打算放過誰。
根本就沒有人要理她的樣子。
貪生怕死如江允，深怕自己失血過多淒淒慘慘地昏死在街頭，只好抽噎著，自立自強地拿出手機，自己給自己打了救護車電話。
“……”
“姑姑，我怎麽會知道歲歲在哪裏？”
齊瑞摘下口罩，百忙中接起電話，“我今天一天都在醫院，忙得跟狗一樣，什麽都不知道，歲歲也沒給我打電話……”
深夜的急診室裏，節奏比起其他科室稍顯得更加忙亂，不斷有護士醫生腳步帶風的進進出出，外頭救護車的聲響由遠極近。
正要掛斷電話，齊瑞路過一張拉著簾子的病床，聽到裏面傳來一道又作又嬌的聲音:
“漂亮姐姐，我的傷口不會留疤吧？”
“漂亮姐姐，我覺得我的頭剛剛好像撞到了，會不會是腦震蕩啊？”
“漂亮姐姐，我不會失憶吧？”
“我先把我的銀行卡密碼記一下……”
齊瑞撩開簾子，就看到江允可憐兮兮地伸手拉住簡熹的袖子，死活不肯松開，“還有，我的心也好痛啊，可能碎掉了……”
幾個護士強忍著笑。
簡熹耐著性子哄道:“小妹妹，沒事的，你的手只是簡單的破皮了而已，不用縫針，不用來醫院其實也沒事的，如果你害怕，今晚病床還有空位，你可以留下來再觀察一晚。”
江允不太相信:“真的嗎？確定只是小傷口？”
齊瑞看不下去了，跟齊霜交待了幾句後，走進來對簡熹道:“我來安排吧。”
“也好，”簡熹點頭，領著一行人出去。
將江允安排進私人病房後，齊瑞抓著她打電話給齊霜報了一聲平安後，也沒空留下來和她談心，就被同事催著去照看新送進來出了交通事故的病人。
江允發微信跟在派出所做登記的曉瑤說了一聲後，躺在病床上，看著自己的手臂，劫後餘生地癱軟在床上。
安安靜靜的，鼻尖裏都是消毒水的味道。
江允抱著手機，躺在床上猶豫了一會，到底還是沒出息地將林執的手機號碼從黑名單裏放出來，幾乎是同一時間，一通電話就被打了進來。
江允看著來電顯示上不斷跳躍的名字，眼皮一酸，差點又要哭了，強忍著接起，拿到耳邊，還未聽到林執的聲音，手機一震，關機了。
“……”
可能這就是命吧。
她躺平蓋好被子，揉了揉眼睛，有點困了。
就這樣吧，就當我們生不逢時。
江允閉上眼，心裏默默念叨著，半夢半醒間，忽然覺察到病房的門被推開，她以為是齊瑞，往被子裏縮了一下道:“你幫我拿個充電器……”
直到一股清冷的雪松香漸漸逼近，她意識到了什麽，掀開眼皮，茫然地聚焦後，眼前人的臉才變得清晰起來。
男人瞳色漆黑，長睫根根分明，滿室的黑暗中，只有床頭燈開著，稍暖的光聚於他冷白的臉上，他一語不發，薄唇淡淡地掀起。
江允手撐在床單上，想要坐起來一點，右手上的傷口被扯到，她皺著眉輕嘶了聲。
林執將她被子下的手擡起來，垂眉端詳了一下，接著視線落回到她臉上:“其他地方呢？
江允偏過頭，往後靠了點，表情不太好看，“都要離婚了，我哪裏受傷，關你什麽事？”
林執:“我沒說過要離婚。”
江允微惱，“可是我覺得你身體很誠實。”
“……”
“江允。”
他終於沒耐性了，這麽陪她說下去，可能天亮都沒辦法談完。
他低低地叫了她一聲，開始道:“警察局的筆錄我讓人幫你去做了，你的朋友今晚也能回學校，接下來的收尾，你有什麽事直接讓NAIL去做。”
“你看到的照片，純屬偷拍，她不是我的女伴，”林執淡聲道:“不僅如此，我也沒帶任何女人，你如果不信，我讓酒店調監控給你。”
江允隱隱聽懂了。
想到下午在酒店見到他，他也是獨身一人，入場時也沒有旁人陪伴。
但好不容易高傲起來的江允三言兩語間怎麽會輕易下臺階，也是第一回 見識到林執會這麽輕聲細語地跟她解釋，江允嘗到了一絲甜頭。
“那她微博說得呢？”
一份檔案放到了她手上，林執替她拿出來打開，“許霏去年因為肺氣腫住的院，真正負責她的是住院醫師王宇，並非是我。”
“那她為什麽只提你？”
“我也很好奇。”
他又繼續:“小允，我不認為我做了什麽背叛婚姻的事，你如果依舊覺得今天的事情難以讓你忍受，那麽我同意你提的離婚，明天我會跟兩家長輩……”
“不要，”江允打斷他，“我說你就信？就算你沒有這個意思，但是許霏肯定存了心思的，哼，我為什麽要和你離婚，然後便宜那個女人！不離，我氣死她！”
她那麽辛苦才泡到他，憑什麽要那麽容易讓給別人？
雖然邏輯奇奇怪怪的，但林執還是難得的順著她的意思道:“嗯，氣死她。”
江允暢快了不少，但依舊淡然地靠在床頭上，維持著表面的高冷，只有眼睛偷偷地洩露了她的情緒，勉強不讓嘴角彎起，像一只高傲的小孔雀。
林執皺眉，看著她低眉順眼的樣子，不免覺得有些古怪，“還有哪裏需要解釋的？”
“……”
江允頓住。
你為什麽沒認出我。
她想問又怕，問出來之後要怎麽解釋自己打扮成那樣出現在溫泉酒店，問題一下子拋到了她這邊。
曉瑤說得也沒有錯，他就是單純地認不出如此扮相的自己呢？
今晚的結果已經在她能接受的範圍內，也是林執能做到的最大讓步。
如果再繼續不依不饒的糾纏，恐怕他就沒那麽好脾氣了，指不定還把自己給拖下去。
她松開被子下緊攥著的拳頭，“沒有了，以後再出現這樣的事，我不會這麽好說話的。”
“不會再有了。”
林執點頭，坐在她的床頭前，手指撫過她包著紗布的地方，很短的一個小傷口，“聽說，你是坐救護車過來的？就因為傷口破皮。”
江允:“……”
怎麽就繞不過這道坎了，坐在救護車上時看著醫護人員無奈憋笑的模樣也沒覺得是自己太矯情了，被他這麽明確地指出，她才有了後知後覺地羞赧。
耳根子又開始紅了。
“我當時以為碎片割進了我的動脈裏，”江允委屈，語氣不覺放軟，帶點嬌憨道:“我以為我要死了，我太害怕了，怕第二天新聞出來說我慘死街頭，肯定會被你笑，我才打得電話！”
末了，又補充了一句:“都沒有人管我，我自己打的。”
“原來是這樣，”林執低眼，“我還以為你氣到自殘。”
江允:“……”
又開始了是嗎？
她警戒地直起身，重新做好戰鬥的準備。
林執倒沒有繼續施加嘲諷，站起來將她放在床頭小卓上的手機拿起來，“走了。”
江允:“……去哪？”
“既然沒事，”他淡淡地提醒，“就不要浪費醫療資源了。”
江允也不是非要無理取鬧的人，翻開被子下床，穿鞋的時候考慮到還貼著紗布的手，怕牽扯到再度流血，後期留疤不美觀，便擡起腿道:“你幫我。”
林執似笑非笑，望著她的眼神裏帶了點陰郁。
江允後知後覺地開始慫了，彎下腰去撿高跟鞋，天還沒塌，她怎麽敢使喚大少爺呢？
手剛碰到黑色高跟鞋的一角，前面的人影動了一下，俯身替她先拿起，將高跟鞋慢慢放入她的腳裏，水鉆鏈子從鞋尖繞到她的腳踝，又白又細。
江允僵直地被他換好鞋，才起身跟在他身邊走出病房。
夜深，vip病房裏一片安靜，林執帶著她往長廊的另一邊走去，拿卡刷進了另一個電梯，避開了喧鬧的急診室大堂。
江允想到他在鉑榮，是有自己獨立的休息房間的，看著不斷上升的電梯數，自覺他是要帶她回那邊。
之前，她還暗搓搓地想著，林執這個狗男人要是想金屋藏嬌，那也太方便了點。
電梯門打開，17樓的環境明顯寂寥了許多，沒有消毒水的味道，反倒有淡淡的香薰味。
一路往盡頭的房間走去。
天邊月色皎潔，灑在他的肩上，清清冷冷的，亦如他的房間。
江允顧不上指點幾句，現下到了自己的地盤，立刻潔癖上頭，覺得自己奔波了一天，渾身上下哪裏都臟，拿起浴袍直接往浴室裏走。
足足泡了二十分鐘澡，江允才覺得自己的精神也跟著被洗滌了幹凈些，心滿意足地穿好浴袍出來。
林執坐在沙發上，左手邊放著她正在充電的手機，她走過去，想拿起手機看看曉瑤回到宿舍了沒。
覺察到她的動作，他順勢拿起來，江允伸手要接，林執卻徑直點開了界面，手一擡，對準她的臉。
解鎖成功。
江允:“？？？？”
哪次被他看手機沒有翻車？
她急了，伸手去搶，“林執，你幹什麽？”
林執按住她張牙舞爪的手，質問:“拉黑我？”
江允被壓制得整個人搖搖晃晃，腳上穿的是他的拖鞋，又寬又大，重心不太穩。
他的目光落在“去死吧渣男”的備註上，眸光一沈，表情冷淡，擡手把自己放出了微信黑名單。
餘光見她搖搖欲墜地幾乎要摔倒，微傾身，手扶住她的腰，將她拉回自己的腿上坐好。
溫熱的呼吸聲就在頭頂傳來。
江允被像抱玩偶一樣地坐在他旁邊，好聞的冷松木香將她籠罩住。
如此近的距離，幾乎是一個擡頭，額頭就能碰到他的下巴。
她還來不及感受一下韓劇中的浪漫鏡頭，目光落到手機上，乍然一驚。
江允:“……以前不是這個備註的。”
林執:“嗯。”
江允:“真的！”
林執:“那以前是什麽？”
親親老公。
這四個字就在她的嘴邊，江允卻沒法直接說出來…………實在是太羞恥了。
林執解決完微信，正要把手機交還給她。
曉瑤的微信則跳了進來，從派出所出來一直給她發了好幾條信息，她剛剛沒電關機，聊天停到一半，現在又有新消息跳出來。
【嘻嘻，我把網址發給你了噢～】
【知道你看不下去小電影，我給你找了小說。】
【什麽樣都有，你喜歡怎樣的？我推薦幾個給你（親親）】
江允:“……”
別點！別點！
她在心裏默默念叨著，看著那串網址，臉瞬間爆紅得像紅蘋果。
林執若有所思地瞥了一眼她，修長的手指如上刑般在她眼中慢慢放大，停留在一串字母上，點開。
頁面很快加載出來了。
一個粉嫩嫩的網頁跳了出來，很有少女心的高掛著“臉紅心跳”四個字。
畫風還算正常，江允還來不及松口氣，他卻問道:“你喜歡這種？”
往下一刷，全都是……各種十八禁令人浮想聯翩的書名。
直白得要命。
江允:“沒有。”
林執:“我又不罵你。”
“……”
他按下鎖屏，屏幕瞬間暗下。
林執把手機放回桌上，手開始慢條斯理地解下赴宴穿得白襯衫上的溫莎結。
他微仰起頭，喉結動了動，藏青色的領帶在他指間纏繞了一下，就從領口處抽了出來。
江允慢慢地睜大雙眼。
很快，他站起身，將她抱到了床上。
顧慮到腕表碰到她可能會痛，他將銀色的表扣解下，扔到沙發上，慢條斯理道:“下次你有什麽新想法，可以直接跟我說。”
我不是，我沒有。
她張張嘴，心跳得很快，卻遲鈍著什麽話都說不出來。
也不想說了。
他俯身壓了下來，向來威嚴的氣場因沾惹了□□，而變得暧昧叢生，深深的親吻像一束含苞欲放的紅玫瑰。
又純又烈。
……
……
非常漫長的解鎖新姿勢的一夜。
晨光大亮時，江允縮在被子裏聽著外面的動靜。
窸窸窣窣換衣服的聲音結束後，林執問她:“要和我一起走嗎？”
她半閉著眼，還想再賴一會:“你先走吧，我一會再過去找你。”
林執見時間還早，也沒多說什麽，將權限卡放到她的手機旁邊，“就按照昨天我帶你走的路線，坐電梯到八樓的辦公室找我。”
江允:“那你呢？”
林執:“指紋。”
她困頓地睡了過去，也沒仔細聽，再過了半個小時，江允轉醒，慢慢折騰了一圈後，一個小時又過去了。
她換上林執讓人送過來的新衣服，穿好鞋，又想到了什麽，打開手機找到曉瑤，警告地發了信息過去:
【以後少看點小黃文！！！】
辦公室內，NAIL還在跟林執低聲匯報著昨晚公關部的進展。
本以為會得到這位大少爺的冷言嘲諷，但所幸還算順利。
交談到最後，NAIL想到另一件事，遲疑著開口。
“江董事長一直在派人和我們交涉，打算將他們所產的藥品全線投進鉑榮裏，”他道：“我之前按照你的意思，沒松口，昨天那邊說願意讓利五個點。你看…”
“五個點你就想松口了？”
“五個點是不多，但這對方不是江董嗎？”NAIL顧慮道是林太太的親爹這一點，才一直不敢在談判時下狠手，如今聽他的語氣，貌似並不打算退一步，忍不住問:“太太要是知道……”
“你以為他只是想要和醫院簽合同？”林執淡淡道：“你應該知道，他暗地裏聯系了多家企業，林氏雖然重心不在醫療行業，但是控股還是有的。江祁是想利用鉑榮這塊磚，畫出更大的餅。”
江祁早就想將一部分在美國的資金放入國內中，只可惜他入場得晚，好多資源已經被收割，眼下也只能踩住一塊翹扳助他收攏。
“林總的意思是，都是親家不要太過了。”
NAIL適當提醒，他有些疑惑，所謂家族聯姻不就是為了此刻嗎，怎麽到了林執這裏卻像是要吃掉江家一樣。
但其中緣由，他一個經理人也不好多問，只道：“那我先繼續拖著，看他們那邊還能炸出多少油水出來。”
林執給他定了期限：“最多半個月，到時候我再告訴你怎麽做。”
NAIL的手機響起，他看了眼林執，匆匆拿起，看到來電顯示，不由皺眉，“老大，星創那邊的張總又給我電話了……”
林執:“哪位？”
“就是許霏的經紀公司，她現在是星創的一姐，張總可能還不想棄掉這張牌，”NAIL道:“他一直想親自請示一下，為何一定要置許霏於死地？”
“你告訴他，”林執聲音低啞道:“我太太不高興。”
“……”
江允推門進來時，恰巧聽到這句，眨眨眼，雖然聯系不上前文，但她已經自動將其劃分到好事中，毫無負擔地走進來，坐在沙發上。
NAIL也不多待，跟江允打了聲招呼後很快就離開。
江允見他一直在看著一張紙，“是什麽？”
林執:“你的腦部CT圖。”
她想起昨晚她怕死怕到極致的光榮事跡，急診室裏漂亮的醫生姐姐都被她一番話說得也遲疑了，便讓人順便帶她做了一下腦補CT和各種檢查。
報告已經出來了，江允見他看得這麽認真，不由有些擔心道:“……還好嗎？”
林執頭也沒擡，“不好。”
“！！！！”
“裏面長草了。”
江允:“？”
所以只有她一個人還沈浸在昨晚的快樂餘韻中？
狗男人真睡後無情。
他面不改色的把報告收好，“江允，你過來。”
她不太情願地挪步過去，就聽他吩咐道:“把袖子挽起來。”
江允雙眸一亮，乖巧的把袖子卷起來，露出貼著紗布的手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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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汀:“……”
兩個人互相看了一眼, 一時不知道是要安慰還是要借機繼續踩江允痛腳，畢竟還沒見過有人能在可憐楚楚的同時又讓人咬牙切齒地想揍她一頓。
等江允摔門而出時, 艾薇才心有餘悸道:“我們剛剛是不是說得太過分了。”
張汀同款心虛:“好像有一點。”
“她畢竟是林家的……”
“那我們以後還是不要針對她了。”
小雞崽們瑟瑟發抖。
……
江允陷入無限的委屈中。
微博上的營銷號開始聲情並茂地描繪了他們如何相遇，認識再到發展成這樣一種緣分的各種事件和經歷。
她根本看不下去，直接卸載了微博。
從背包裏拿出墨鏡戴上，眼眶早就紅了, 從小到大, 只有她作別人的份，還沒嘗試過被人作到頭上。
眼淚可以憋回去，但其他方面憋是不可能憋的。
她從包裏拿出手機, 先取消置頂, 第二步把備註直接改成“去死吧渣男”，然後打開聊天頁面, 劈裏啪啦一頓發洩後，拉黑微信拉黑電話。
電梯門開，她撩起長發，一邊走出去，一邊打電話給曉瑤，高跟鞋在樓道上發出聲響，給身後好奇的人留下一道又拽又慘的堅強貴婦背影。
走到四下無人的角落時，她才徹底繃不住。
“嗚嗚嗚嗚, 曉瑤我好慘啊，我被搶男人了，她眼睛是瞎的嗎, 看不到他手上的婚戒，算了狗男人的眼睛也沒好到哪裏去，兩個人嗚嗚嗚還挺配？？”
曉瑤:“……”
“我以後再也不咒自己了，我現在退出群聊可以嗎？”
曉瑤:“……你冷靜點？”
“我不要冷靜，該冷靜的人不是我！”江允戴上耳機，從包裏拿起粉餅和紙巾，一邊擦掉眼角的淚花，一邊拿起粉撲，邊哭邊補妝:“我已經把他拉黑了，讓他自己好好反省。”
曉瑤:“說不定是誤會呢，你拉黑了不就看不到你老公的解釋？”
江允楞了一下，猶豫著將林執放出黑名單，安靜等待了三秒，然後發現——
手機比她還安靜。
“嗚嗚嗚嗚！！他根本沒有來找我，他不聯系我！他現在是不是已經讓人給我定離婚協議書了，我要變成棄婦了怎麽辦？！”
她哭得更大聲了。
曉瑤聽得很想笑，又怕江允的玻璃心徹底碎掉，一怒之下去跳樓，連忙忍住道:“我去找你，邊吃飯邊說吧。”
“好，去吃煲仔飯，”江允應道:“我二十分鐘後到。”
曉瑤:“？？你不是在教學樓？很近啊。”
江允拿出口紅，吸了吸鼻子，一字一句道:“我、要、補、妝。”
就算是棄婦，她也要當漂亮的棄婦。
曉瑤:“……”
心態真好。
二十分鐘後。
兩人相聚在學校對面深巷裏的煲仔飯店裏，老板娘戴著圍裙從廚房裏出來，給她們拿了兩瓶玻璃瓶裝的維他奶，“靚女，食咩啊？”
江允看也不看菜單，拿出林執的黑卡，放在桌上，“兩份全家福的，所有料都加，卡給你刷。”
老板娘看著菜單上標價的最貴的全家福不過三十五塊錢一份，一時語塞，“……”
做了那麽多年生意，還沒見過傻子。
曉瑤連忙出聲，“我們待會手機付就好了。”
江允又把林執做的事情全部覆述一遍，“他當時還碰了我的手！看著我的眼睛，但就是沒有認出我來了，轉頭還和別的女人拍照！”
曉瑤喝了口奶:“你老公見過你lo娘的裝扮嗎？”
江允搖搖頭，這種花裏胡哨的妝造太影響她小家碧玉的人設了，直覺告訴她，林執一定無法理解這個次元的東西，她從未在他面前展示過，比起添麻煩，還不如不說。
“那認不出你也是挺正常的，”曉瑤認真道:“你每次的造型都很誇張，又是假發又是美瞳還有裙撐。讓他一個直男第一次見就認出你來，會不會太為難他了？”
“那他也不可以和別的女人…，”江允簡直不堪回想那張照片，“他憑什麽不邀請我去？”
曉瑤給她倒了茶，見她情緒漸漸平定下來，才問:“你們的關系很…一般嗎？”
江允遲鈍地喝了一口茶，一時不知道怎麽回答。
大多時候，林執都是冷冰冰的，從她以前認識到現在，好像就是這個樣子，但因為小時候她太小，林執偶爾不得不後退的包容，說不上是疼愛還是在齊霜的威逼下被迫扮演好鄰家哥哥的角色。
她長大之後，也明白了她這個階層看似富貴，其實人與人之間的關系早就透明又脆弱。
小時候還很寵她的江祁有了新家室之後，分給她的那份親情就越來越少，到了適婚年齡，才重新想起她，假意接她回香港維持了幾天父女關系後，才把他的聯姻計劃托盤而出。
江允從沒見過對方，也不願意去見。
等她終於想清楚，她既無法拒絕江家帶來給她的光環和一切便利，又沒辦法接受和一個陌生人結婚，她就幹脆決定挑熟人下手。
她又蠢又天真，當時還真拿起一張白紙，腦子裏想過很多平時認識的公子哥，嘴上說著喜歡想追她的人的名字，每一個人以及背後對應的家世，都在她腦中走馬燈花過。
可是到最後寫下來的名字的只有林執一個。
無論從樣貌還是家世，都是她認識的人中最優秀的一個。
她回到深城的第一件事，就是跑到桌球室裏單刀直入地問他:“哥哥，我可以嫁給你嗎？”
那時，林執正輕輕地靠在臺球桌邊，聞言，神色絲毫不變，沒有嚇一跳也沒有問緣由，一聲輕微的碰撞後，一顆紅球快速地從她眼前消失，滾進了洞裏。
他沒回頭，只是慢慢地回答她:“不可以。”
“……”
所以，其實他心裏是不願意的吧，林家人那麽溫柔，也不會存在需要長子去聯姻實現財富升級，他一帆風順的人生最後還是被她打亂了。
即便現在，如她所願的改成了稱謂，從“哥哥”改口成“老公”，他的心裏肯定對她不存在多少感情，甚至會厭惡她的胡攪蠻纏吧？
他那麽聰明的一個人，如果不是不上心，怎麽可能會認不出她？
江允已經哭不出了，今時今日，不也是她咎由自取的結果而已。
只不過是無法忍受親眼看到他和別的女人在一起，林執會不會也像江祁一樣，為了甩開她，找一個律師團來對付她？
她的一顆玻璃心瞬間碎成渣，思緒混亂不安。
心臟的位置被氣得生疼。
曉瑤看著她一副欲言又止，又帶點羞愧和不甘心的小表情，心中了然，雖然她是個單身狗，但有些事情她還是懂得挺多的，她湊近了點，低聲道:“江允，你是不是……在床上不夠騷啊？”
江允語塞。
“男人嘛，”她苦口婆心道:“不都喜歡情趣？你別怕，回去我找一些網址給你，助你早日上岸。”
“……”
從晚宴脫身之後，已經是十一點半了。
車子飛速地在馬路上急馳，城市的夜景不斷快速後退，NAIL從副駕駛上將手機遞過來，“已經充好電了。”
林執接過，還未進入主頁面，就看到停留在消息欄上的微信，全部來自江允。
他微擰起眉。
【怎樣，是要我明天就搬出去嗎？好，如你所願。】
【哼，做夢！我不搬我不搬我不搬，休想讓臭女人睡我的床用我的化妝品穿我的衣服背我的包！她不配！！】
【你以結婚不要發邀請函給我，我不會收的。】
【你自己好好反思吧。】
“……”
林執緩緩地發出個問號，剛一發出去就顯示消息被拒收了，一個紅色的感嘆號停留在上面。
他沈沈地看向前方，“怎麽回事？”
NAIL快速道:“晚宴上，許霏把和您一起的照片發到了微博，引起了一番討論，林氏現在的公關部正在動手消熱度。”
林執低頭，來來回回地看著江允的這幾句話，沒來由地刺眼，“照片是什麽情況？”
NAIL道:“是許霏的小姐妹偷拍的，那邊的解釋是說，她的團隊想幫她爭取一部醫療題材的言情劇，想借機炒熱度，向制作團隊施壓。”
“炒熱度？”他抿著唇，眼裏有了絲譏諷，“要更涼才好炒。姜理事的晚宴上這種事都能出，難道不是有意為之？”
NAIL:“……正讓人在查。”
“不用了，”他寡淡道:“老家夥賴在林氏這麽多年，什麽項目都要摻一腳，難為了他這一把年紀，讓人今晚準備好退股協議，讓他簽好就當是他的壽禮。”
NAIL連忙應是。
還剩下一個最麻煩的。
林執有些頭疼，小作精現在指不定又要鬧成什麽樣子，要是牽扯到兩家長輩，不免又要多費些口舌。
想著從根源上把江允給解決好，他沈吟著，拿出手機撥打江允的電話，片刻後，面色一暗。
“去查一下，看下太太在不在學校。”
“你接下來打算怎麽做？”
“找一個海島安靜地養心病，順便和島上帥哥談一場戀愛，三年後帶著他回國參加宴會，意外發現帥哥竟然是平平無奇的科技新貴，完美翻盤，氣死前夫。”
曉瑤咋舌:“……你不去寫網文真是太可惜了。”
老板娘坐在收銀臺後邊，過了飯點，用餐的客人並不多，她坐在椅子上，聽了江允一個小時的貴婦言論，表情越來越迷茫。
兩人從店裏出來，晚上九點鐘，小巷裏安安靜靜的，路燈昏黃，勉強將地上的兩道影子拉得長長的。
正準備離開，忽然聽見一墻之隔傳來的女聲：“臭□□，你拽什麽拽？”
江允楞了一下，仔細聽還有隱隱的哭聲。
這條深巷四通八達，除了對面的深城大學，再走遠兩條街就是兩所技校，三教九流，什麽樣的人都有，平時也沒少鬧事。
“有人被欺負了，”曉瑤眸光轉轉，對江允道：“你在這裏等我，我過去看看。”
說完，挽起長發，用黑色發圈紮了個利落的馬尾，露出左耳上和江允一起新打的三個耳洞，銀色耳釘閃閃發亮。
“你這哪裏是看幾眼就能解決的？”江允忍住抽泣，拿起墨鏡戴上遮住微紅的眼眶，細聲細氣地跟在她後邊：“你清楚那裏有多少人嗎？有沒有男的？貿然上去你也可能被禍及，你不要以為你打了三個耳洞你就是女版陳浩南，現在已經不流行古惑仔了。”
“沒事，”曉瑤道：“聽聲音左右不過是個小女生，老娘最看不得校園暴力了，書沒讀多少倒還覺得自己能耐不小。”
“你膽子小，在這裏等我就好。”
“那不行，加上我，我們也還只是兩個手無縛雞之力的女生！”江允扯住她的衣袖，一時顧不上自己的傷心事，依舊覺得不妥。
曉瑤停下了腳步，略做思考：“你說得對，赤手空拳，我們太吃虧。”
江允高高懸起來的心還來不及落下。
曉瑤走回店裏，將桌上喝空的維他奶玻璃瓶塞進了包裏，“還是這樣比較保險。”
老板娘莫名其妙:“……不是貴婦？”
這都要？
江允：“……”
她再貪生怕死也不可能讓曉瑤一個人面對疾風，江允握著她的手，跟在後邊，兩人拐彎殺進了墻角處。
幽幽暗光，只有一盞破落的路燈慘敗的照下來，江允映入眼簾的是瑟瑟發抖抱頭蹲在角落裏的小女生，臉上滿是淚花。
視線再一轉，看向小太妹，眼妝又黑又濃，裸露在外的手臂紋著大花臂，腳邊掉落不少煙頭。
還好，還好，對手只是一個人。
小太妹看著面前突然沖出來打扮時髦的女生，一個還戴著墨鏡，奇奇怪怪的打扮，像是在走T臺，“呦，什麽情況啊？”
曉瑤從包裏拿出玻璃瓶，操起對著她，“你放開人家。”
“您管得真寬，”小太妹翻了個白眼，一點都不怕，“帶著瞎子出門還要來伸張正義，真是辛苦，這裏可沒有燈籠。”
“？？？”
江允感覺自己有被內涵道，扶了扶墨鏡道:“什麽瞎子，我深城第一貴婦好吧？”
曉瑤懶得和她打嘴炮，直接過去把小太妹推開，她人高腿長，按住小太妹的腦袋不松手，兩人糾纏在一起互相抓頭發，玻璃瓶被砸在墻上，碎了一地。
江允忙脫下外套，蓋在女生身上，“你…”
“你們為什麽要多管閑事啊？”女生猛地道，沒接外套，又羞又怒，眼底浮過一層恐懼，看著江允伸過來的手，抗拒地一推，人站起來，顧不上衣衫不整，直接邊哭邊跑開。
“嘶……”
江允被推坐在地上，手撐著地。
不可置信地看著她的背影，接著，手臂傳來的疼痛如被針紮了似的，碎碎的玻璃渣刺破她的皮膚，她眨眨眼，視線落回自己金貴的皮膚上，看著上面一點點地冒出血來——
啊啊啊啊啊啊！！
貴婦受傷流血了！
救命！！！
比起發現林執出軌的痛，她引以為傲的嬌貴肌膚破了相更讓她覺得痛徹心扉，這是她的資本！
江允坐在地上，哭聲震天，無措地捂著手流下美少女的眼淚，混合在還在爭鬥的兩人中間，場面滑稽得像情景劇。
哭了一分鐘後，江允睜開眼偷偷看向曉瑤那邊，兩個人還在廝打著，誰也不打算放過誰。
根本就沒有人要理她的樣子。
貪生怕死如江允，深怕自己失血過多淒淒慘慘地昏死在街頭，只好抽噎著，自立自強地拿出手機，自己給自己打了救護車電話。
“……”
“姑姑，我怎麽會知道歲歲在哪裏？”
齊瑞摘下口罩，百忙中接起電話，“我今天一天都在醫院，忙得跟狗一樣，什麽都不知道，歲歲也沒給我打電話……”
深夜的急診室裏，節奏比起其他科室稍顯得更加忙亂，不斷有護士醫生腳步帶風的進進出出，外頭救護車的聲響由遠極近。
正要掛斷電話，齊瑞路過一張拉著簾子的病床，聽到裏面傳來一道又作又嬌的聲音:
“漂亮姐姐，我的傷口不會留疤吧？”
“漂亮姐姐，我覺得我的頭剛剛好像撞到了，會不會是腦震蕩啊？”
“漂亮姐姐，我不會失憶吧？”
“我先把我的銀行卡密碼記一下……”
齊瑞撩開簾子，就看到江允可憐兮兮地伸手拉住簡熹的袖子，死活不肯松開，“還有，我的心也好痛啊，可能碎掉了……”
幾個護士強忍著笑。
簡熹耐著性子哄道:“小妹妹，沒事的，你的手只是簡單的破皮了而已，不用縫針，不用來醫院其實也沒事的，如果你害怕，今晚病床還有空位，你可以留下來再觀察一晚。”
江允不太相信:“真的嗎？確定只是小傷口？”
齊瑞看不下去了，跟齊霜交待了幾句後，走進來對簡熹道:“我來安排吧。”
“也好，”簡熹點頭，領著一行人出去。
將江允安排進私人病房後，齊瑞抓著她打電話給齊霜報了一聲平安後，也沒空留下來和她談心，就被同事催著去照看新送進來出了交通事故的病人。
江允發微信跟在派出所做登記的曉瑤說了一聲後，躺在病床上，看著自己的手臂，劫後餘生地癱軟在床上。
安安靜靜的，鼻尖裏都是消毒水的味道。
江允抱著手機，躺在床上猶豫了一會，到底還是沒出息地將林執的手機號碼從黑名單裏放出來，幾乎是同一時間，一通電話就被打了進來。
江允看著來電顯示上不斷跳躍的名字，眼皮一酸，差點又要哭了，強忍著接起，拿到耳邊，還未聽到林執的聲音，手機一震，關機了。
“……”
可能這就是命吧。
她躺平蓋好被子，揉了揉眼睛，有點困了。
就這樣吧，就當我們生不逢時。
江允閉上眼，心裏默默念叨著，半夢半醒間，忽然覺察到病房的門被推開，她以為是齊瑞，往被子裏縮了一下道:“你幫我拿個充電器……”
直到一股清冷的雪松香漸漸逼近，她意識到了什麽，掀開眼皮，茫然地聚焦後，眼前人的臉才變得清晰起來。
男人瞳色漆黑，長睫根根分明，滿室的黑暗中，只有床頭燈開著，稍暖的光聚於他冷白的臉上，他一語不發，薄唇淡淡地掀起。
江允手撐在床單上，想要坐起來一點，右手上的傷口被扯到，她皺著眉輕嘶了聲。
林執將她被子下的手擡起來，垂眉端詳了一下，接著視線落回到她臉上:“其他地方呢？
江允偏過頭，往後靠了點，表情不太好看，“都要離婚了，我哪裏受傷，關你什麽事？”
林執:“我沒說過要離婚。”
江允微惱，“可是我覺得你身體很誠實。”
“……”
“江允。”
他終於沒耐性了，這麽陪她說下去，可能天亮都沒辦法談完。
他低低地叫了她一聲，開始道:“警察局的筆錄我讓人幫你去做了，你的朋友今晚也能回學校，接下來的收尾，你有什麽事直接讓NAIL去做。”
“你看到的照片，純屬偷拍，她不是我的女伴，”林執淡聲道:“不僅如此，我也沒帶任何女人，你如果不信，我讓酒店調監控給你。”
江允隱隱聽懂了。
想到下午在酒店見到他，他也是獨身一人，入場時也沒有旁人陪伴。
但好不容易高傲起來的江允三言兩語間怎麽會輕易下臺階，也是第一回 見識到林執會這麽輕聲細語地跟她解釋，江允嘗到了一絲甜頭。
“那她微博說得呢？”
一份檔案放到了她手上，林執替她拿出來打開，“許霏去年因為肺氣腫住的院，真正負責她的是住院醫師王宇，並非是我。”
“那她為什麽只提你？”
“我也很好奇。”
他又繼續:“小允，我不認為我做了什麽背叛婚姻的事，你如果依舊覺得今天的事情難以讓你忍受，那麽我同意你提的離婚，明天我會跟兩家長輩……”
“不要，”江允打斷他，“我說你就信？就算你沒有這個意思，但是許霏肯定存了心思的，哼，我為什麽要和你離婚，然後便宜那個女人！不離，我氣死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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雖然邏輯奇奇怪怪的，但林執還是難得的順著她的意思道:“嗯，氣死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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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執皺眉，看著她低眉順眼的樣子，不免覺得有些古怪，“還有哪裏需要解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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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當時以為碎片割進了我的動脈裏，”江允委屈，語氣不覺放軟，帶點嬌憨道:“我以為我要死了，我太害怕了，怕第二天新聞出來說我慘死街頭，肯定會被你笑，我才打得電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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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允:“……”
又開始了是嗎？
她警戒地直起身，重新做好戰鬥的準備。
林執倒沒有繼續施加嘲諷，站起來將她放在床頭小卓上的手機拿起來，“走了。”
江允:“……去哪？”
“既然沒事，”他淡淡地提醒，“就不要浪費醫療資源了。”
江允也不是非要無理取鬧的人，翻開被子下床，穿鞋的時候考慮到還貼著紗布的手，怕牽扯到再度流血，後期留疤不美觀，便擡起腿道:“你幫我。”
林執似笑非笑，望著她的眼神裏帶了點陰郁。
江允後知後覺地開始慫了，彎下腰去撿高跟鞋，天還沒塌，她怎麽敢使喚大少爺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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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允僵直地被他換好鞋，才起身跟在他身邊走出病房。
夜深，vip病房裏一片安靜，林執帶著她往長廊的另一邊走去，拿卡刷進了另一個電梯，避開了喧鬧的急診室大堂。
江允想到他在鉑榮，是有自己獨立的休息房間的，看著不斷上升的電梯數，自覺他是要帶她回那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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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邊月色皎潔，灑在他的肩上，清清冷冷的，亦如他的房間。
江允顧不上指點幾句，現下到了自己的地盤，立刻潔癖上頭，覺得自己奔波了一天，渾身上下哪裏都臟，拿起浴袍直接往浴室裏走。
足足泡了二十分鐘澡，江允才覺得自己的精神也跟著被洗滌了幹凈些，心滿意足地穿好浴袍出來。
林執坐在沙發上，左手邊放著她正在充電的手機，她走過去，想拿起手機看看曉瑤回到宿舍了沒。
覺察到她的動作，他順勢拿起來，江允伸手要接，林執卻徑直點開了界面，手一擡，對準她的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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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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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允被壓制得整個人搖搖晃晃，腳上穿的是他的拖鞋，又寬又大，重心不太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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餘光見她搖搖欲墜地幾乎要摔倒，微傾身，手扶住她的腰，將她拉回自己的腿上坐好。
溫熱的呼吸聲就在頭頂傳來。
江允被像抱玩偶一樣地坐在他旁邊，好聞的冷松木香將她籠罩住。
如此近的距離，幾乎是一個擡頭，額頭就能碰到他的下巴。
她還來不及感受一下韓劇中的浪漫鏡頭，目光落到手機上，乍然一驚。
江允:“……以前不是這個備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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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微仰起頭，喉結動了動，藏青色的領帶在他指間纏繞了一下，就從領口處抽了出來。
江允慢慢地睜大雙眼。
很快，他站起身，將她抱到了床上。
顧慮到腕表碰到她可能會痛，他將銀色的表扣解下，扔到沙發上，慢條斯理道:“下次你有什麽新想法，可以直接跟我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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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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晨光大亮時，江允縮在被子裏聽著外面的動靜。
窸窸窣窣換衣服的聲音結束後，林執問她:“要和我一起走嗎？”
她半閉著眼，還想再賴一會:“你先走吧，我一會再過去找你。”
林執見時間還早，也沒多說什麽，將權限卡放到她的手機旁邊，“就按照昨天我帶你走的路線，坐電梯到八樓的辦公室找我。”
江允:“那你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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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困頓地睡了過去，也沒仔細聽，再過了半個小時，江允轉醒，慢慢折騰了一圈後，一個小時又過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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辦公室內，NAIL還在跟林執低聲匯報著昨晚公關部的進展。
本以為會得到這位大少爺的冷言嘲諷，但所幸還算順利。
交談到最後，NAIL想到另一件事，遲疑著開口。
“江董事長一直在派人和我們交涉，打算將他們所產的藥品全線投進鉑榮裏，”他道：“我之前按照你的意思，沒松口，昨天那邊說願意讓利五個點。你看…”
“五個點你就想松口了？”
“五個點是不多，但這對方不是江董嗎？”NAIL顧慮道是林太太的親爹這一點，才一直不敢在談判時下狠手，如今聽他的語氣，貌似並不打算退一步，忍不住問:“太太要是知道……”
“你以為他只是想要和醫院簽合同？”林執淡淡道：“你應該知道，他暗地裏聯系了多家企業，林氏雖然重心不在醫療行業，但是控股還是有的。江祁是想利用鉑榮這塊磚，畫出更大的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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NAIL也不多待，跟江允打了聲招呼後很快就離開。
江允見他一直在看著一張紙，“是什麽？”
林執:“你的腦部CT圖。”
她想起昨晚她怕死怕到極致的光榮事跡，急診室裏漂亮的醫生姐姐都被她一番話說得也遲疑了，便讓人順便帶她做了一下腦補CT和各種檢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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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執頭也沒擡，“不好。”
“！！！！”
“裏面長草了。”
江允:“？”
所以只有她一個人還沈浸在昨晚的快樂餘韻中？
狗男人真睡後無情。
他面不改色的把報告收好，“江允，你過來。”
她不太情願地挪步過去，就聽他吩咐道:“把袖子挽起來。”
江允雙眸一亮，乖巧的把袖子卷起來，露出貼著紗布的手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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